第47章 涪陵旧事（1/2）

如何会好？

湫时有些怔神。

自凡界断尾后回山，已百年有余。

以丹药重炼断尾，说来轻巧，实则是漫长又难熬的日子。她每日忍受了断尾重生时蚁噬般的痛苦，只想能早些下山。

休岸见不得她一副明明痛的不行，却咬了牙强忍的模样，捏着把白扇轻飘飘的摇到她面前。

你大可以每日只长那么一点，就只痛那么一会儿，不过是时日长些罢了，却少受些罪。休岸劝她。

湫时也觉得这般的疼痛实在是受罪了些，最后却还是坚定摇了摇头，对着轻轻蹙眉的休岸挤出个宽慰的笑来:“无碍，我想早些长出尾巴。”

明明不是如此。

湫时想起了那清风明月般的颀长身影，一时有些黯然。

后来她还是养好了尾巴，匆匆去了一趟凡界。

按照凡界纪年，距她于南钦一别，已百年有余，白马过隙，朝代更迭，而南钦，最后化为一抔黄沙，只能存在于后代如长河漫漫的史书中的偏隅一角罢了。

湫时犹记得她偷摸进皇宫，看到的那本古籍，于南钦名将芷渊的记载，不过数行:

“镇南将军，骁勇善战，运筹帷幄，于南钦立下汗马功劳。暮年婉言辞帝，告老还乡，不日便与世长辞，帝哀恸，追封其为常青侯。终身未娶。”

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

这世上哪里有常坐不乱的江山？

石烂松枯，斗转星移。人生在世，恍若一场虚空大梦，这世上唯一不变的，不过天命罢。

她立在雾气环绕的山巅断崖之上，衣袍被山间的疾风鼓起，鸦青色的发丝流泻，在风中飘动，还是百年前那样清丽灵动，且年轻莹润的面容。只不过眼角微红，满是黯然伤神。

湫时眺目，面前是如今这个朝代里鳞次栉比的皇城，和蓬勃初升的朝阳，而背后是早已荒凉破败，往日却繁盛至极，有灯火逶迤似仙境般的凌山镇。

缘分至此。湫时心中哽咽，蓦然想起那人清朗悦耳的声音，似是穿过重重叠叠的日升日落，星辰明月传来，近在耳畔。

“也好……若那时我已经死了，投胎转世时不喝孟婆的汤，便能记住你。”

大抵是山风太过凛冽，她又在着凛冽的山风中立了太久，竟无端留下两行清泪，湫时怔神，很快的拂袖擦去。

她于高崖上伫立不动许久，倏忽间俯身而去，自寸草不生的断崖倾身落下。

耳边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她宽松的白衣裙袂烈烈作响，像空中的一支断筝，飘摇着落下。

后来湫时回山，便格外认真的练习术法。

她亦始终记得断尾昏迷时做的那个梦。

可她翻阅涪陵山间藏书阁的众多古籍，却并未有她梦中的漱安将军一说。

斟酌后问过休岸，对方眼里有倏忽而过的不知名情绪，思衬许久还是摇头与她:“我没看到过关于这人的记载，也并未听过。”末了还怜惜的轻拍她的脑袋，“十九，只是个梦罢了。”

湫时作罢，久而久之，偶尔回想起来，虽然心头还是会有一阵钝痛，却还是当做一场梦魇。

而阿君也始终没有被找到，她与清水和涪陵山诸多师兄努力了数久，甚至让休岸运用各类法器插手帮忙，可那粉雕玉琢的小崽子却像凭空蒸发了一般。

若不是那些记忆太过深刻，阿君与凡界所遇，譬如芷渊，都几乎让人怀疑，不过是一场梦境罢了。

……

“仙子？”冠羽唤她。

湫时蓦然回神，如大梦初醒般怔怔的抬眸看他。

太清湖上亭台水榭，仙音流泻，宛如洒落了一地琉光，清丽婉约的仙子挥舞宽大的笼边水袖，时而腾身而起，时而婉转倚地，柔弱无骨的曼妙身躯晃了众人的眼。

湫时隐约听到有人喟叹。

此次清玉仙君大婚之典倒是别具一番风格，跳脱天界常理，格外活泼有趣了一些。

“你想什么，如此出神？”冠羽好奇地问她，不知是否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干净白皙的薄面上隐隐泛出丝红晕来。

数百年前他与卯日星君同去涪陵仙山拜访涪陵宫主休岸，顺道在他那浩如烟海的藏书阁寻觅两本古籍借阅一番。

本该平淡无奇，不日便归返天界。

只不过是在青碧盎然的涪陵后山闲逛时，于青石板堆砌的林间小路上，蓦然看见一只于茂密的丛花中饶有兴致扑着蝴蝶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