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1/2）

沐雷

“天理伦常，乃是立身之本！生死簿上孟千行寿终正寝，就算是你强行索命也只会害了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不能和天比的！”夜轩墨眉头凝沉着怒道。

苏锦垂着头，沉默下来。

人不胜天么？神仙也曾是神仙修身，就算是坐拥福泽的一方神邸，也不敢忽略凡人信徒的存在。人若有志，如何不能胜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在这底线之外，可以是翩翩少年，是雍容华贵的贵女。可若是越过了这一道底线，就算是在温润在柔和的人，也会激愤发狂。

而苏锦的底线，便是苏家的大仇。

几番晕厥苏醒，已经堪堪熬空了她的心神。苏锦双眼遍布细细的红血丝，整个人都颓废的像是个饱经风霜的人。只是那双眼依旧明亮，带着永不动摇的意志。

“我的生，就是为了孟千行的死，孟千行一日好过，我便一日不得安生，苏家上下一百余口的冤魂便会不得安生！若是让他享了那一世的富贵，坐在龙椅上活到寿终正寝，那我所作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苏锦咬牙切齿：“阎君大人经年身居高位，怕是不会懂得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执着吧。不是属于自己的痛苦，终究不能感同身受，阎君大人不理解我才是对的。”

“冥顽不灵！”

夜轩墨一声怒喝，一双深邃的眼睛静若沉渊，狠狠地瞪着被绑在柱子上的苏锦，神情都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狂躁。

他磨破嘴皮，不顾身份告知了她多少不该说的东西，苏锦的心是石头做的还是脑子是水做的，怎么就看不出他的一番心思？

难道真的要为了那些凡尘之事，将自己都搭进去么？

越是这么想，夜轩墨的心便越是烦躁，蓦地抬手甩了两个灵力暴击出去。将通天柱周围的石质地面砸出了两个人头大的深坑。

自苏锦到冥府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从未见到过夜轩墨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的性格一直都是沉静内敛的，千年来的身居高位已经磨平了他所有的傲气和棱角，能动手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动嘴。他也不会为了什么事或是什么人如此烦躁发怒，除非是在乎到了极点。

苏锦垂下头无声的笑笑，对于夜轩墨的心思，苏锦如何不明白，只是一直装傻罢了。

天柱山上，就只有她和夜轩墨两个人。身上淡淡的药香气，莫名其妙愈合的伤口，都在昭示着夜轩墨的不对劲。只是她虽心里清楚，却一直不曾说出来罢了。

她是个不入轮回，不入生死的人。正如她所说，她过的足够痛苦，她的生就是为了孟千行的死，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害了夜轩墨与自己不明不白呢？

在他的心里，她只是与别的人与众不同而已，而他对自己的所谓的感情，也就只是对罕见的红莲之血的好奇，对她救了他两次的感激，并不是爱情。

苏锦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清楚。自知之明这东西，她还是有的。

可她却不知道，在夜轩墨的心里那所谓的恩情，早已经在一次次的注视下变质了。

苏锦于夜轩墨，就像是丛丛妖冶的彼岸花海中的那一抹清新，就像是终年不见天日的冥府之中那一抹亮光。就像是他千千万万年一成不变的生活之中，那一点转折。

自从见到了她之后，夜轩墨便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公正的对待枯燥的工作了。

他会不时的想起她，会想要为了她徇私枉法，甚至会每天都抽出一点时间，偷偷地看她一眼。她将他拉出无尽的枯燥之中，给他的生活添上了一点色彩……

夜轩墨甚至不能想象，自己失去了苏锦之后的生活会是如何。

欢喜这东西，一旦得不到相应的回复，就会叫人变得暴躁。

夜轩墨凝视着苏锦的眼睛，希望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一丝一毫的动摇。只是他终究是要失望的，能让一个人的魂灵死而不灭，如此强大的念力，又岂是他的三言两语便能够动摇的。

一怒之下，夜轩墨抬手，穹顶之上的天雷再一次劈落下来。

苏锦猝不及防的挨了一下，身子重重的一抖，不知不觉的哼了一声，随即便紧紧地抿住唇。

夜轩墨亦是冷哼了一声，长袖一甩转身离去。冥府数千年的生活，他一直是说一不二的，而今这般放下身段好言相劝，苏锦竟然一点儿都不领情。

一定是因为他给她的宽恕给的太多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妨给她些苦头吃，让她好好想想清楚。

脚步声逐渐远离，直到周围再无人声，苏锦这才不在压抑自己的吟声。

这世间的帝王都是相似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旦不顺了他的心思，下场便都是一样。孟千行亦或是夜轩墨，她不过是从一个圈子跳进了另一个圈子里罢了。

在无休无止的时间中，苏锦一次次的昏睡复又清醒，就像是自己的心神被天雷淘练了一万遍，她也死去活来了一万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