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猪八戒助力败牛魔，孙行者三调芭蕉扇（1/2）

话说牛魔王追赶上孙大圣，只看见他肩上掮（qián）着那柄芭蕉扇，怡颜悦色而行。

牛魔王大惊道：“猢狲原来把运用的方法儿也给学走了。我若是当面问他索取，他定然是不给。倘若他扇我一扇子，要去十万八千里远，却不是遂了他的心意？我听闻唐僧在那大路上等候着他。唐僧的二徒弟是猪精，三徒弟是沙流精，我当年做妖怪的时候，也曾经会过他们。我且变做猪精的模样，反过来骗上他一场。料想猢狲正得意高兴着，必然不会详细提防。”

好魔王，他也有七十二变，武艺也与大圣一般，只是身子笨重些，欠敏捷，不灵巧些。

牛魔王把两柄宝剑给藏了起来，念个咒语，摇身一变，立即变做八戒一样的嘴脸，然后抄到后面的路上，又当面迎着大圣，叫道：“师兄，我来了！”

这大圣看见他果然欢喜。古人云：“得胜的猫儿欢似虎。”

行者也只是倚仗着自己的强能，更是不去体察来人的意思，看见是个八戒的模样，于是就叫道：“兄弟，你往哪里去？”

牛魔王顺着他的话头说道：“师父见你许久不回去，恐怕牛魔王的手段大，你斗不过他，难以得到他的宝贝，叫我过来迎接你的。”

行者笑道：“不必费心，我已经得了手了。”

牛王又问道：“你怎么得到的？”

行者说道：“那老牛与我战斗经过了百十个回合，不分胜负。他就撇了我，去那乱石山碧波潭底，与一伙蛟精龙精聚会饮酒。我暗中跟着他去，变做一个螃蟹，偷了他骑过去的辟水金睛兽，变成了老牛的模样，径直到芭蕉洞去哄骗那罗刹女。那女子与老孙结了一场干夫妻，是老孙设法把扇子给骗过来的。”

牛王说道：“确实辛苦了。哥哥太过劳碌了，可以把扇子给我，让我来扛着。”

孙大圣哪里知道真假，也没有考虑到这些，于是就把扇子递给了他。

原来那牛王，他知道那扇子收放的根本，接过手，不知道捻了个什么诀儿，那扇子收得依然小似一片杏叶，然后他现出了本相，开言骂道：“泼猢狲！认得我吗？”

行者见了，心中自己后悔道：“是我的不是了！”

恨了一声，跌足高呼道：“咦！逐年的打雁，今日却被小雁儿啄了眼睛。”

恨的他暴躁如雷，抽出铁棒，劈头就打。牛魔王就使扇子扇了他一下，并不知道那大圣先前变成蟭蟟虫进入罗刹女腹中的时候，把定风丹噙在了口里，不觉间把定风丹咽下肚里了，所以大圣他五脏皆牢，皮骨皆固，任凭牛魔王怎么扇，再也扇不动他。

牛魔王慌了，把宝贝丢入口中，双手抡起宝剑就砍。他们两个在那半空中这一场好杀：

齐天孙大圣，混世泼牛王，只为芭蕉扇，相逢各骋强。

粗心大圣将人骗，大胆牛王把扇诓。这一个，金箍棒起无情义；那一个，双刃青锋有智量。

大圣施威喷彩雾，牛王放泼吐毫光。齐斗勇，两不良，咬牙锉齿气昂昂。

播土扬尘天地暗，飞砂走石鬼神藏。

这个说：“你敢无知反骗我！”那个说：“我妻许你共相将（相随，相伴）！”

言村语泼（言语低俗，粗鲁），性烈情刚。那个说：“你哄人妻女真该死！告到官司有罪殃！”

伶俐的齐天圣，凶顽的大力王，一心只要杀，更不待商量。

棒打剑迎齐努力，有些松慢见阎王。

且不说他两个相斗难分，却说那唐僧坐在路途中，一则那里火气蒸人，二来心中焦虑口中干渴，他就对火焰山土地说道：“敢问尊神，那牛魔王的法力如何？”

土地说道：“那牛王神通不小，法力无边，正是孙大圣的敌手。”

三藏说道：“悟空是个会走路的，往常的二千里路，一霎时便回，怎么如今去了一日？断然是与那牛王赌斗了。”

于是叫道：“悟能，悟净！你们两个，哪一个去迎一迎你师兄？倘或遇到他在对敌，就当用力相助，求得扇子过来，消解我的烦躁，早早地过山赶路去。”

八戒说道：“今日天晚了，我想着要去接他，但只是不认得去积雷山的路。”

土地说道：“小神认得。且叫卷帘将军与你师父作伴，我跟你一起去。”

三藏大喜，说道：“有劳尊神，功成再谢。”

那八戒抖擞精神，束一束黑色锦布直裰，扛着钉钯，立即与土地纵起云雾，径直回东方而去。正飞行时，忽然听到响亮的喊杀声，看见狂风滚滚。八戒按住云头去看，原来是孙行者与牛王正在厮杀呢。

土地说道：“天蓬元帅还不上前等什么？”

呆子抽钉钯，厉声高叫道：“师兄，我来了！”

行者恨道：“你这笨货，误了我多少的大事！”

八戒说道：“师父叫我来迎你，因为认不得山路，商议了良久，后来叫土地引着我，因此来迟了，怎么样误了大事？”

行者说道：“不是责怪你来迟了，这泼牛十分的无礼！我从罗刹女处弄来了扇子，却被这厮变做你的模样，口里称来迎我，我一时欢悦，转手就把扇子递给了他，他却现出本相，与老孙在这里比试较量，所以说你误了大事了。”

八戒闻言大怒，举起钉钯对牛王当面骂道：“我把你这血皮胀的遭瘟！你怎敢变做你祖宗的模样，来骗我师兄，使我们兄弟不和睦！”

八戒没头没脸的使钉钯朝着牛王乱筑。那牛王一则是与行者斗了一日，身体疲倦神思疲惫；二则是见八戒的钉钯凶猛，遮架不住，于是败阵就走。

那火焰山的土地，率领阴兵，当面挡住牛王，说道：“大力王，且住手，唐三藏往西天取经，无神不保，无天不佑，三界通通知道，十方拥护。快用芭蕉扇来扇熄火焰，叫他无灾无障，早点过山去；要不然，上天责怪你的罪过，定然要遭到诛灭了。”

牛王说道：“你这土地，全然不明察道理！那泼猴夺我子，欺我妾，骗我妻，回回都是没有道理，我恨不得囫囵吞他下肚，化作大便喂狗，怎么肯将宝贝借给他！”

正说着，八戒追赶上来骂道：“我把你个结心癀（huáng）！快拿出扇子来，饶你的性命！”

那牛王只得回头，使宝剑又战八戒。孙大圣举金箍棒相帮。他们三个这一场在那里好杀：

成精猪，做怪牛，兼上偷天得道猴。只杀得星不光兮月不皎，一天寒雾黑悠悠！

那牛魔王奋勇争强，且行且争斗，斗了一夜，不分上下，早又到了天明。前面就是牛魔王的积雷山摩云洞洞口，他们三个并那土地、阴兵们，喧喧闹闹声音振耳，惊动了那玉面公主，忙唤丫鬟去看看是哪里的人在叫嚷。

只见守门的小妖来报：“是我们家爷爷与那昨日过来的雷公嘴并一个长嘴大耳的和尚还有火焰山土地等众在那里厮杀呢！”

玉面公主听到后，立即命外护的大小头目，各各执刀枪去助力。他们前后点起七长八短（这里指高矮、长短不齐）的小妖们，有百十余口。

那些小妖们一个个卖弄精神，拈枪弄棒，一齐向牛王告道：“大王爷爷，我们奉奶奶内旨，特来助力！”

牛王大喜道：“来得好！来得好！”

众小妖一齐上前乱砍乱打。八戒措手不及，倒拽着钉钯败阵就走。大圣纵起筋斗云，跳出重围，众阴兵也四散奔走。老牛得胜后，聚集众妖回归摩云洞，然后紧紧关闭了洞门。

行者说道：“这厮骁勇！自昨天申时（15时到17时）前后，他与老孙战斗起来，直到今夜，还未定输赢，我却得到你们两个来接力。如此苦斗了半日一夜，他更是不见劳累困顿。刚才这一伙小妖，却又莽又壮。他现在将洞门紧闭不出，能把他怎么样呢？”

八戒说道：“哥哥，你昨天巳时（上午9时到11时）离了师父，怎么到申时才与他斗了起来？你那两三个时辰，是在哪里的？”

行者说道：“别了你们后，我顷刻就到了这座山上，看见一个女子，向她问讯，原来这女子就是牛王的爱妾玉面公主。她被我使铁棒吓了一吓，就跑进摩云洞，叫出那牛王来。他与老孙劖言劖语（刻薄嘲讽玩笑的话。劖，chán），嚷了一会儿，又跟我交手，斗了有一个时辰。正打着，有人来请他去赴宴，他就丢开手，赶着去赴宴了。我暗中跟着他到那乱石山碧波潭底，变做一个螃蟹，打探了消息，偷了他的辟水金睛兽，假变成他的模样，又到了翠云山芭蕉洞，骗了罗刹女，哄到了她的扇子。出门后试演了方法,把扇子弄长了，只是不会把扇子收小。我正肩扛着扇子走时，被牛王假变成你的嘴脸，反把扇子给骗了去。因此耽搁了两三个时辰。”

八戒说道：“这正是俗话说的：‘大海里翻了豆腐船，汤里来，水里去。’如今难以得到他的扇子，怎么保得了师父过去那火焰山？先回去，转路走他娘的吧！”

土地说道：“大圣不要心焦烦恼，天蓬元帅不要懈怠。但是说到转路走，就是入了傍门（道家以修炼金丹，全身保真为正道，其余皆为‘傍门’，不能得正果），不成个修行的样子。古语云：‘行不由径。’岂可转路走？你那师父，在正路上坐着，眼巴巴的指望你们成功呢！”

行者发狠道：“正是，正是，呆子不要胡谈！土地说得有道理，我们正是要与他：

赌输赢，弄手段，等我施为地煞变。自到西方无对头，牛王本是心猿变。

今番正好会源流，断要相持借宝扇。趁清凉，息火焰，打破顽空参佛面。

行满超升极乐天，大家同赴龙华宴（弥勒佛在龙华树下开的法会）！”

那八戒听后，便心生努力，殷勤地说道：

“是，是，是！去，去，去！管什么牛王会不会，木生在亥配为猪，牵转牛儿归土类。

申下生金本是猴，无刑无克多和气。用芭蕉，为水意，焰火消除成既济（卦名，圆满之意）。

昼夜休离苦尽功，功完赶赴‘盂兰会’（盂兰盆会。每年农历七月初七，是古人祭祀祖先的日子，也是佛教徒追念在天之灵的祭日）。”

他们两个领着土地、阴兵一齐上前，使钉钯，抡铁棒，乒乒乓乓，把一座摩云洞的前门，给打得粉碎。

吓得那外护头目，战战兢兢的，闯入里边报道：“大王！孙悟空率领众人打破前门了！”

那牛王正跟玉面公主详细说这些事情，懊恨孙行者呢，听说前门被打破了，十分发怒。

急急披挂好，拿起铁棍，从摩云洞里边骂出来道：“泼猢狲！你是多大个人儿，敢这等的上门撒泼，打破我的门扇？”

八戒近前乱骂道：“泼老剥皮！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敢来量那个大小！不要走！看钯！”

牛王喝道：“你这个囔（nāng）糟食的笨货，不想看见你！快叫那猴儿上来！”

行者骂道：“不知好歹的吃草畜生！我昨天还与你论兄弟，今日就是仇人了！仔细吃我一棒！”

那牛王奋勇相迎。这场比上次更胜。三个英雄，厮混在一处。好杀：

钉钯铁棒逞神威，同帅阴兵战老牺（供宗庙祭祀用的毛色纯的牲畜）。

牺牲独展凶强性，遍满同天法力恢。

使钯筑，着棍擂，铁棒英雄又出奇。三般兵器叮当响，格架遮拦谁让谁？

他道他为首，我道我夺魁。土兵为证难分解，木土相煎上下随。

这两个说：“你如何不借芭蕉扇！”

那一个道：“你焉敢欺心骗我妻！赶妾害儿仇未报，敲门打户又惊疑！”

这个说：“你仔细提防如意棒，擦着些儿就破皮！”

那个说：“好生躲避钯头齿，一伤九孔血淋漓！”

牛魔不怕施威猛，铁棍高擎有见机。翻云覆雨随来往，吐雾喷风任发挥。

恨苦这场都拼命，各怀恶念喜相持。丢架手，让高低，前迎后挡总无亏。

兄弟二人齐努力，单身一棍独施为。卯时（5点到7点）战到辰时（7点到9点）后，战罢牛魔束手回。

他们三个含死忘生，又斗了有百十余回合。八戒发起呆性，仗着行者神通大，举钉钯乱筑。牛王遮架不住，败阵回头，就奔洞门口跑去。

却被土地带着阴兵们拦住了洞门，喝道：“大力王，哪里走！我们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