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记杜十娘后传之——克夫女（2/2）

疯子喝多了不想出诊，就对那人说：“把产妇抬来吧，我在家接生。”那人不答话，“咚咚咚”的一个劲砸门，鼓点似的。疯子被吵得睡不着了，只好披衣下床，点着油灯出去打开了院门。

在门外的月光中，站着一个三四十岁，面色苍白的男人，还拉着一辆车子。

他焦急地搓着手说：“本来不愿打扰你的，因近处请了个接生婆医术不行，折腾半夜无济于事。老婆快扛不住了，只好来求您救命。

疯子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不用客气，你是那个村的，好面生？”

那人说：“是大柳树林南边的，离这也不远，我拉着你就是啦。”

疯子说：“有十好几里路呢，怕是走到也误事了。”

那人抹着泪连连作揖说：“我拉着你路上跑快点能来得及。”疯子本性善良，见不得人流泪，她稍加思索就答应了。疯子回房背了个大药箱，吹灭灯锁上门就跟他去了。

那男人拉着疯子上了大路，他让疯子闭上眼不要睁开，说夜里风大怕迷了眼。刚眯上眼，车子就像箭一般射了出去。疯子打了个激灵，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车挷不敢动。深夜的风“呼呼”叫着，迎面扑来像刀子一般削得鼻子耳朵生疼，不一会儿脑袋就木了，呼吸也不顺畅。疯子惊心地将眼睁开条缝一看车子，汗毛一下子都直了起来，那东西飞一般离地而行，不见拉车人的腿！疯子打个冷颤闭上眼，心一惊一惊害怕。

走了不大会儿，又拐上一条小道，速度明显慢了许多。这条小道又湾又窄，两边长满了齐腰深的野草。天上云来云去，月光也忽明忽暗的。风一刮，树叶野草沙沙作响，不远处又传来几声野猫野狗的叫声，更显得阴森恐怖。疯子害怕地问：“还有多远？”

“快到了。”那男人连头也没抬地回答说。

不多时，就看见前面灯光闪烁，有一座房子出现了。男人说：“到了。”然后就把疯子领进了屋里。

产妇在灯光暗淡的房间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喊叫，面色苍白，汗水浸湿的头发覆盖着面颊，让人看不清模样。

凭借多年的经验，疯子看出这个胎儿该是难产加脐带绕颈。她不敢怠慢，麻利地打开药箱，又赶紧让人拿水，拿剪刀，拿棉布。疯子开始挤压孕妇的肚子，伸手掏她下身磨转胎儿……办法用尽，孩子还是生不出来。女人的喊声越来越弱，眼看不行了，情急中，疯子用剪刀豁开了女人的下体，从里面拽出了婴儿，孩子生出来了。

疯子刚想松口气时，发现肚子里还有一个，原来是双胞胎。疯子把第二个孩子弄出来以后，看肚子里面还有。接二连三总共拽出来五六个，且个个都带着小尾巴，疯子心中恐惧，也猜不出这是一窝什么东西，就一下子吓晕过去了。等疯子醒过来，已经是后半夜了，但她还没忘用酒精浸泡针线缝好产妇下面的刀口。

夜已经很深了，疯子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那还敢要什么东西。那男人感激地说：“太感谢你了，太感谢你了。这几斤红糖，和几十个鸡蛋还有点钱你先拿着。”然后又拿出一个包装好的纸合子说：“这是孩子的胎盘你也拿着吧，日后必有大用。”

那男人依旧拉着车子送她回去。可刚上大路时，村庄里的鸡就叫了。那男人似乎有些心慌，说：“我不送了，还是你自己回去吧。”话刚落音人就不见了。再看那车子，原来是用几根树枝子编成的。疯子看了看四周，竟是个野草丛生的坟地。只听得虫蚁呜咽猫头鹰哀鸣。疯子吓得腿都抽筋，直打哆嗦，连药箱也不要了，可东西没扔。她爬起来就跑了，鞋也跑丢了。此时月光已渐渐暗下来了，四周一片模糊。疯子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往回走。衣服被刮烂了，身上掉了几块皮，头上磕了几个圪瘩她都不知道。

正慌乱时，好像前面不远处，有赶车吆喝牲口的声音。疯子一阵欣喜急忙迎上去，刚隐约看到车子时，突然从路边的深草丛里窜出一个黑影，直扑向车子。那拉车的牲口受惊，嗷的一声向旁边一拐，扑通一声，连人带车都掉进路边的深沟里去了。

这可把疯子吓坏了，等她缓过神来，仿佛听见前面有小孩的哭声。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看，那场景真叫她魂飞天外。只见路中间躺着一个女人，肯定是从车上甩掉下来的，在她的身子下面淌了一大片血，血泊中有个婴儿在啼哭挣扎。疯子慌忙脱下上衣把孩子包裹起来，再看那女人早就没气了。

世上最伟大的是母亲，在自己将死的时候，还能留下这个弱小的生命。

天已经亮了，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见有车子掉进沟里了，路上还有个死人，都围过来看。后来，有人把掉进沟里的赶车人弄了上来，在围观的人群中，有认识死者的，说死者是被恶霸刘大坏，害死的那个人的儿子和媳妇。

因为这段路经常出事，人们都说是鬼拦路，其他的并没多想。心有余悸的疯子回到家里，在给孩子清洗的时候，发现是个女孩，在孩子的额头上，有一块豆瓣大的红痣，后背上还有一只花蝴蝶的图形。这也太奇怪了，真是劫后余生，疯子就给孩子起名叫劫余。

疯子拿出那个男人给的东西一看吓傻了，红糖变成了沙土，钱变成了冥币，鸡蛋倒是真的都摔碎了。

打开那个放着胎盘的纸盒子里有个纸条，疯子找人一看，上面写着：用半个胎盘风干碾磨成粉，温水服下可治你的头晕病症。疯子高兴得不得了，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体，现在终于有了治疗的办法。可是后来一想：“自己开始接生到现在，所有孩子的胎盘都是还给主人家的，或是直接替人家埋在深土里，不能让这胎盘流落，不然对孩子不好。如果现在我把这东西吃了，这对新生的孩子一定是不好的。也不管它是一窝什么东西，肯定具有灵性，我宁可这样受罪，也不能干这伤害他人的恶事情来。”疯子心意已决，就把胎盘埋在了自家院中的枣树下。当天晚上，疯子刚刚关上房门准备睡觉，就听见有人叫门。疯子开门一看，竟是昨天晚上的那个男人，正站在自己院中。

疯子惊讶地忙迎出去，那男人再次道谢后，说道：“我本来打算把孩儿们的胎盘给你服下治病，不料您如此仁义，还为我的孩儿们着想，把胎盘埋在了树下。不过现在这棵枣树也得了灵气，结的枣子你吃了以后，也可以治愈您的头晕之症。”

疯子听了真又惊又喜，后来她打听到，那大柳树林就是一个大坟场，有几十棵大柳树。她接生的就是一窝黄鼠狼，从此，疯子夜里再也不给人家接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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