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陈宛丘（1/2）

本以为陈宛丘着唤几位堂主阁主同去是如往常一样商议灯会的事宜，而在兰之雎赶到坐堂大堂的时候，却发现众人脸上都多少有些沉重的神色，就连一向最不着调的简兮，都显得有些过分安静地坐在原位，垂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他看到上座正在同钱晓晓说话的陈宛丘，突然又想起方才所见，心中慢慢升起些许疑惑来。

武林盟四堂六将这十人平日各司其职，坐堂的陈宛丘主管盟内各种大小事务，自然是格外忙碌，虽其不过才三十有六，却格外受盟主器重。据说十年前，现任盟主才从武林大会中脱颖而出，接任副盟主之位，不久便与陈宛丘相熟，更是将其奉为挚友知己。

而那时候陈宛丘也不过是圣贤白纸扇，虽说那时的他也已经是魏国闻名的才子，甚至连魏国先帝都夸赞其才华，留他在封城为皇太子讲学五年，不过白纸扇一职在四堂六将中毕竟有些特殊——除了徒弟，圣贤白纸扇虽说是阁主，却是不带门人的，说白了不过是一个虚有头衔的光杆将军罢了。再加上白纸扇一职，本是属于出谋划策的军师一职，而今五内平和，红棍又常年不在关内，如今大多时候不过是跟着恒候在管理武林盟内外的一些财务事宜。

不过十年前，魔教还蛰伏在九藏山安分的很，朝廷和这边的关系相较于今却更加紧张一些，那时陈宛丘才被皇帝好吃好喝地养了五年放回来，盟内自然有不少质疑之声，是以他顶着一个阁主之名，在盟内却并没有什么实权地位，相较于之前，地位更加微妙起来，倒和如今简兮的情况有些相似，他却似毫不在意自己的冷遇，一如既往地带着温和的笑意，待人客气谦逊。陈宛丘样貌本就清秀俊俏，虽然不懂刀枪拳脚，少了些练武之人的硬朗，本有些书卷之气，却也丝毫不显得小气迂腐，反倒为他滋养出了许多文雅温驯来，让周围人也忍不住愿意多与他接触亲近。

那时坐堂堂主还是四堂大族中涂家的涂嬗，与哥哥涂置外放霸道的性格相比，涂嬗则娴静内敛许多。涂老爷子膝下只有这一子一女，两人年岁却是相差了许多。他本是想让涂罝回来接任坐堂，奈何这个儿子不愿辞离红棍虎将之职，无奈临终前只得将坐堂之位交于小女儿涂嬗。那时总阁管堂的堂主都人士还留在祟远，同为四堂大族，都家同涂家本就算是交好，涂嬗亦在初临坐堂时候受到他不少照拂。而私下，她同陈宛丘交情也十分不错，她倒也不介意，让陈宛丘帮她分担了不少事物。既然是共事，难免时常共同进出，两人又是郎才女貌，正当婚配的年纪，时间久了，众人自然脸上心里都多了些善意又暧昧的猜测来。陈宛丘虽说出生差了些，不过样貌能力都是极好的，两人放在一起，倒也般配。

本以为二人迟早会成婚的武林盟众人，却直到五年后涂嬗病死也没能喝到二人喜酒。待到众人开始相信这二人并无私情的时候，却又发现涂嬗临终之前竟然将坐堂堂主之位交给了陈宛丘。

这倒真真是一件武林盟的大事情。

毕竟各堂主，阁主的交接从来都是由师父传给徒弟的，这堂主抓了一个阁主上来接任的事情，可说是前所未有。而自建盟以来，涂家掌管坐堂，白家负责礼堂，都家和鄘家则分别接手管堂和邢堂，而这也是“四堂大族”这个名字的由来，这四家在当年魏国建国，以及武林盟的成立上，都可谓功不可没，虽然这四家都未涉政，当年他们在整个中原都可谓是举足轻重，万分荣耀的。

只可惜中原武林这些年逐渐衰弱，这四家人丁也慢慢凋零，现如今，在四堂的继承上，都出了这样的问题。

虽说，五年前白堂主离世的时候将礼堂堂主传给了兰之雎，但是那兰之雎毕竟是他的女婿。再加上兰之雎本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乞儿，被白堂主一手教养到大，若将来同白小姐有了子嗣，那八成也是姓白的。是以，这四堂易主的事情，倒真真的算是头一遭。

涂家的人，除了涂嬗便只剩下还守在九藏山的涂置了，而涂嬗生前也从未收过徒弟，如今指名将坐堂堂主之位给陈宛丘，外人似乎也无法再说三道四。虽说是曾经默认的规矩，“四堂堂主必须为四堂大族中人”，却又的确不是写明道实的条条款款，礼堂自然没有资格干预什么，更何况武林盟一直主张“良才善用，能者居之”，陈宛丘的学识才能，自然一直是有目共睹，那如今让他当这个坐堂堂主，似乎亦无不可。

然而礼堂堂主兰之雎坐得住，四堂的那其他三家坐得住，武林盟众人坐得住，涂置却是绝对坐不住的。他与涂嬗年纪相差了十二岁，又常年在外带兵，两人之间并不算是特别亲厚，而似乎在十多年前涂嬗出门游历回来之后，两人的关系愈发的不好了起来，而那时候也是涂置在九藏山和魔教打的最狠的一阵子。在涂老堂主过世之后，他更是一次崇远都没有回过。而涂嬗要把坐堂堂主的位置给陈宛丘，他自然是十分不愿意的。涂置此人，战场上的确杀伐决断，从未吃过什么大亏大败，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性格中霸道的一面更是变本加厉成长起来，而今已更是自负异常，亦十分的刚愎自用。本是自家的堂主之位，这么莫名被一个外姓的阁主抢去，任谁都是不会同意的。

然而纵然他千万般的不愿意，最后陈宛丘依然如期上任了。曾经的副盟主，亦是如今的盟主，傅臻自然是十分支持陈宛丘的。而四堂六将里剩下的几位盟主阁主，也都十分赞同，气得涂置那之后再也未回过崇远。

傅臻虽然摆明了是要扶植陈宛丘，然而他新官上任，却也不愿伤了涂家的和气，是以亦给予了涂置不少补偿。当时便答应了涂置以“九藏山战事吃紧人手不足”的愿意，从各门中抽调人手的要求。而涂置第一个要走的，便是那时候陈宛丘的大徒弟，邶以归。于是这本来因为师父跑去做堂主要接受白纸扇的大徒弟，就这么屁颠颠的跟着涂置去了九藏山，而白纸扇则由那时候才被收进师门，颇为顽劣的简兮拿了去。

而那之后，虽未明说，涂置这个阁主，便被搬到了同各堂主同样的地位，甚至隐隐压了坐堂堂主陈宛丘一个头，每年新来的灯笼，自然也是让红棍那边最先挑选中意的人才，连着虎翼军的待遇都好了许多。涂置似乎用另一种方式去平衡自己的不满，在九藏山之后的这些年，他又私下当地附近收了不少私兵，如今人数已接近一军（PS.原本一军指10W人，天子六军，诸侯三军。这里私设一军为5W人，然后毅然是天六候三），若不是朝廷那边压着，这人数怕还要高去许多。

而这些增加的军费开销，就完全靠那时候的恒候阁主去压榨剩下的这些阁主门人，来平衡了，这倒让那时候还是恒候徒弟的秦洧，学到了不少好用的方法技巧，这又都是后话了。

那之后一年，也不知二人是如何相商的，都人士竟然将所有管堂事物都交给了陈宛丘处理，自己倒是乐的逍遥，不知跑去了哪里游历，时至如今，这大半管堂的人还天上地下满世界的在寻他踪迹。

兰之雎的位置在陈宛丘旁边，而对面空出来的两个椅子，一个是给还在游历的都人士准备的，另一个则本是给邢堂堂主的。而坐在那把椅子上的，却不是那个嘴角总擎着些冷笑的鄘蓼，而是那位和恒候秦洧形影不离的鄘柏舟。

鄘柏舟同他打过招呼，又好脾气的笑着解释道：“家父身体微恙，于是让我代他前来。”

鄘柏舟代鄘蓼议事也不是一两次了，他听过只是略微点头，却又听那边，钱晓晓颇为慎重道：“之前只是身体有些虚弱，怎得今天脉象都弱了这么多……”

此时两人注意到了兰之雎的到来，钱晓晓对他行过礼，又对陈宛丘道：“那我便先回平安堂熬些要，晚会再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