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吃完饭,要办案(2/2)
唐朱玲自小在山野间跑惯了,就算后臀不适,照样走得比楚麟更快,就这样,四人也不用车马,不到申时便步行赶到了留香集。
路上,唐朱玲虽然对此次“仗义出勤”颇为兴奋,但也提前预料到一桩难办处。问案不是乱问,若只问“发生何事”“见到何人”这种话,目击百姓便受不得点拨,以至于对现场有印象也模糊了。
捕快问话自有一套“讯话术”,李进早已教会唐朱玲大半。但若唐朱玲当众对王嫂问出“四坊近邻何人急缺银钱”之类的话,不被楚麟怀疑身世才怪。
幸好从小时候起,唐朱玲只要走动起来,脑子里便能生出鬼主意。人还没到留香集,她已经定下计,到时以“女人之间好说话”为由将楚麟他们轰出去,便能单独向王嫂详询案情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唐朱玲之后才发现,她没机会与王嫂细谈了。
因为那位母亲已然发了疯。
王氏花酱铺里,货架斜倾下来卡在墙角,上头的瓶子摔碎了一地,各种花酱翻得地上墙上到处都是,不同香气混在一起,夹杂着血腥味。王嫂披头散发在地上爬,双掌鲜血淋漓,却还不停将地上花酱带着沙泥一同鞠捧起来,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边哭边笑:“阿宝啊!你回来啊!你偷吃花酱娘不打你了,你回来啊!”
花酱性稀,被捧起来便会从指缝掌缘间流走,王嫂便尖声叫着“不能掉”,再伸手去布满碎瓷的酱堆里掘,十指掌心被割得旧伤上头覆新伤,鲜血混入花酱,将地面越染越红。
众人见此状况,都怔得动惮不得。三如向邻里打探,才知道王嫂丈夫还在外地进货,家里也就母子二人。儿子一丢,王嫂哭了一夜,今日一早便成了这般模样,连大夫都被她用货箱砸走了,这屋里的一片狼藉,正是她发疯驱赶邻里时留下的。
唐朱玲哪见过这番惨剧,很快便倒退了出来。楚麟虽是第一天认识她,却也从没见过面色红润的唐朱玲,脸色居然能苍白到如此程度。留下人看管着王嫂,楚麟忍着胸口不适,一路追着唐朱玲跑了出去。
他们停在流水桥上,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那共同经历过的一幕,化成了一片谁都不愿打破的沉默。
楚麟思索再三,终于轻轻一叹:“你歇着。我先去请个大夫,再让三如去外地,将她丈夫早些叫回来,才好照顾她。”
谁知这打算一出口,唐朱玲劈头就是一句:“找!给我找!咱们挖地三尺!一定要把王嫂儿子给找回来!”
“找她儿子?”
“没错!找!”
————
这一找,便找到了日落。
正如刚才说得一样,唐朱玲闲话听了一大堆,但在案情上,可说是一无所获。唐朱玲灰心地回到了流水桥边蹲坐下来,她的下巴搭在双膝中间,环壁抱紧了腿,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不远处,几个小女童在上游放花船,精致小船渐渐行远,引得一片笑声不断。往日唐朱玲是很喜欢听孩童笑声的,可如今她只想冲过去对那些孩子喊:“快回家吧!天要黑了,外面危险!”
短短一个下午,她已明白了两件重要的事情。
首先,看别人破一个案子简单的很,但亲自着手时就会发现,“案”这个字,远比想象中难得多。
其次,自己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天才。
“是姐姐没有本事,抓不到偷子娘娘……”把头埋入膝间,唐朱玲不再去看任何东西,包括那溪流,那些孩子:“为什么问了这么多人,一条线索都没有?为什么……”
“夕色如金雪,露衣渡卿寒。你看起来好冷。”楚麟呢喃着,但他很清楚,唐朱玲不会听见他。因为他只是远远站在她身后。
楚麟原本是想走上去,将自己的外袍盖在她的肩头,然而终究没有跨出这一步。莫说两人之间还隔着诸多秘密,就算忘了这件事,他又有什么资格上前安慰呢?楚麟也问了不少周围百姓,他同样一无所获。
“我帮不上她。”
望着唐朱玲蜷缩的背影,楚麟终究决定还是让她独自待一会儿。他并没有转身,只是小步后退着离开了溪边。倒不是说他目光不舍唐朱玲,而是那双腿实在酸痛,连转身都困难了。自从逃家以来,楚麟还没走过这么多路,此刻他只想买根和小意一样的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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