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粮承老父喜 书解女儿颐(2/2)
后来她对这闺女一直都没能缓过心结来。
看这丫头畏畏缩缩的样儿,就知道平常没少被教训。
这样被教训着,她缩着脖颈,一声都不敢吭,而且也没看钟泰章。
老钟员外也缩在太师椅上头,生着闷气,弓着背,也没看钟泰章。
钟泰章忽然觉得刻骨的寂寞。
他忽然想起了徐知训在酒楼上一剑杀人的眼神,现在懂了。
那与其说是疯狂,不如说,是刻骨的绝望。
因无边的寂寞而生成的绝望。
那是从出生起,一直都不被,一直都不重要,没有大人们的事那么重要,在磕磕绊绊长大的过程中,永远做不对、永远受训斥,一直一直很努力的想要表现得更好,以为总有一天会得到大人的肯定,但真的长得足够了,你才知道,那一天永远不会来了。
你永远都不会好到“足够”。而他们,却已经够老,已经没有能力再学会肯定你了。
钟老员外会在外头吹嘘儿子拿回来的大米、会缩在厅角椅子上生闷气,但他已经永远也学不会,在阳光的窗荫下,摸摸儿子的头,温声说一句“你很好,我相信你”了。
那个七岁孩子等不到的,到八岁也等不到,到十八岁也等不到,到八十岁也等不到了。
向上攀升的稚嫩的触手没有碰到那抹阳光,盘曲在岩缝里慢慢的粗壮,就成了魔。
钟泰章打个冷噤,快步追上他浑家跟丫丫。
他浑家听他脚步来得快,停住脚,回头,脸上有种呆木的恐惧,怕自己又哪里惹了他,要被骂被打了。女人被男人打骂也是应该的,她一点要反抗的意思也没有。
钟泰章的心软下去,叹了口气,拍拍他浑家的衣袖:“你在家操持家务、奉养老人,也辛苦了。”然后拉开她的手指,自己牵起丫丫的手,“爹爹在外头久了,你想爹爹不?”
浑家一声都发不出来,愣在那里,无法处理这个变化。
丫丫抬头看他,也是一点声音、一点表情也没有,似乎脸都僵住了。
可是她的眉毛、鼻子,这么像他。
都说女儿是不中用的。可是这个孩子,身上也有他的血呢!
钟泰章又叹了口气。
他带丫丫去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也没几本书,架子上摆了些看起来高雅一点的东西,充充门面。
他想着,让女儿进一个高贵一点的地方、让她生命里也有点明亮的片段。世界上那么多事情他无法改变,但至少,目前,他自己家里自己的这个女儿,也许他可以做点什么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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