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2（1/2）

蒙珀没有贸然去回答这个极易引起纠纷的危险提问。

在达文巴人的辞典里，愚蠢不是指反应迟钝或心眼不够灵活，而是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该闭上嘴。

谈论寿命，在许多种族的文明生物中都是一个绝对禁忌的话题。

曾经有一位担任联盟信使的达文巴人，在出使高更星系时因夸口炫耀本族寿命而惨遭杀害，谋杀信使的紧罗王将这位达文巴人肢解后烹食。根据紧罗人的传统风俗，食用天赋异禀的猎物可以获得寿命的延长。遗憾的是，那位妄想长生不老的紧罗王仅仅半年后就被自己最宠爱的妃子毒死。

被谋杀的信使只是失去了外部连接体，及时赶到的达文巴同伴将受害者的残存意识护送回循环池再度复生，最高长老们经过协商后判罚了这位多嘴信使禁足思过三个引力子潮汐周期。

“我们相信，在文明的演变中，每一种生物都有自己的传统习俗。每一种文明，都会本能地用自己的视角去度量整个宇宙……”蒙珀习惯性地选择了达文巴人的标准外交辞令，这样做可以将文明交流中引发纠纷的概率降到最低，但有时也会让一些低智商种族陷入不知所云的迷茫，从而引发暴怒情绪甚至攻击行为。

在星辰神宫中，与这位特兰人的初步交流表明，他应该是一种极易选择暴力手段解决问题的智慧生物。蒙珀只想感触一下他的神经系统就立刻遭到了攻击威胁，考虑到对方的星台操作者身份，这种攻击的威力绝对不容小觑。

特兰人，应该是一个危险的暴力种族，他们的主动攻击性看起来丝毫不亚于弗莱冈人。

安秉臣笑了笑，打断了达文巴执政官的长篇大论：“好了，蒙珀大人不要背书了，我想听真话。请放心，真话不会让我愤怒，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蒙珀犹豫了一下，吐露了部分真心话：“你，是我见过的寿命最短的碳基生物。”

这是一次谨慎的试探。

特兰人没有发怒，他脸上的皮肤和肌肉也没有出现预示情绪剧烈波动的异样跳动。

“在我的故乡，人们通常用蚍蜉或蜉蝣这两个词来形容那些短暂而渺小的生命。”安秉臣望着暗夜号正前方若隐若现的碎玉星带，那是大都会的最后一道防线：“我知道，在大多数联盟生物的眼中，特兰人就是蚍蜉或者蜉蝣，转瞬即逝的存在。但这能证明什么呢？什么时候寿命与高贵或低贱划上了等号？”

“造物主创建陶图格联盟之初，多哥人是整个联盟的中流砥柱，但据我所知，多哥人的平均寿命在联盟二十九个主流种族中都算最低的吧？如果长寿意味着智慧，那现在应该是达文巴人在主持陶图格联盟的政局，遗憾的是，现实中我并没有看到这种情况。这些又证明了什么？”

特兰人缓慢有力的语调让蒙珀感到惊讶和陌生，也许，这个种族的生物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热衷于暴力？也许，她还需要更多观察和接触，通过不断修正才能获得最准确的判断。

“比起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我其实更想聆听蒙珀大人对联盟现况的真实看法。达文巴人，究竟如何看待自己在陶图格联盟中的定位和作用？”安秉臣一边说着话，一边注视着操控台上那位一动不动的达文巴执政官。

对于奥洛狄提议蒙珀接管后勤总务的动机，以及蒙珀不假思索的接受，他都能明白。

战场上的奥洛狄需要一个可靠的后援，这个人选注定不会在那帮随时提防着他的委员会执政官中出现。唯一例外的赤瞳执政官可以是并肩奋战的战友，但性格暴烈的弗莱冈人不是最合适的后卫角色。蒙珀会不惜一切代价地保护自己，诺瓦残存意识的宿主，奥洛狄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蒙珀作为遮盖真相的幌子。

安秉臣必须借助蒙珀的掩护，完成对奥洛狄作战意图的全面配合，尽可能提高联盟在这场战争中的获胜几率。

这种特殊而微妙的关系，需要安秉臣对蒙珀这位达文巴人有更多更深入的了解。如果没有足够的相互了解，两位来自不同文明背景的生物个体很难相处融洽。

安秉臣的问话，包含有试探和观察的用意。作为一名异世界的外来者，他同样对这个星团联合体政权充满了好奇心，在小客栈对面的大都会公立博物馆中看到的联盟历史永远只是表面上的东西，他想要了解有关陶图格联盟的更多内在实质。也许，这位冷漠淡定的达文巴执政官能够提供一些相对客观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