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球（1/2）

遮天蔽日的丛林边上，蒙珀的暗夜号生物体飞舟停在河岸沙滩。

百米之外的水面上，十五条简易木筏中有五条已经堆满了“气球”。那是达文巴人用来装压缩甲烷的球体状透明容器，在安秉臣看来就像气球一样，但它们是透明的，每一个的直径都在三十厘米左右。

当木筏把这些甲烷容器运上岸装入飞舟时，安秉臣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那种宛如硅胶材料的柔韧弹性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每条木筏上都有一到两名达文巴人在忙碌，但水下似乎还有更多达文巴人。不断有透明浮上水面，木筏上的达文巴人像施展魔法一样伸出上肢徐徐摆动，那些浮在水面上的透明缓缓升空飞起，然后稳稳落到施法者手中。

这一幕就像神话故事中的场景，看得安秉臣目瞪口呆。

本来他已经习惯了达文巴人的原生态生活，潜意识中也自以为接受了达文巴人的观念。但是，这惊人的一幕却再次提醒他，这些没有性别不拘生死的智慧生物与他此前见过的原始文明有着本质区别。

每隔一段时间，水下就会浮起一位达文巴人爬上木筏，而木筏上也会有一名达文巴人跳入水中接替那位上来休息的同胞。

通过对潜水者的仔细观察，安秉臣还发现，自己原先认为达文巴人身侧的肉翼是某种退化的翅膀，但那很可能并不是翅膀，而是对水下生活极为有用的鳍肢。

形如翼龙的达文巴人的祖先，很可能是水栖生物。

“她们要潜到多深？河底怎么会有甲烷？”安秉臣好奇地问站在旁边的蒙珀。

在他看来，这条河虽宽，但也不过两三千米而已，根据在地球上的经验，这样的大河不会太深。

“高纯甲烷的采集点在那边，水面以下六千米深，萨曲最底部的裂隙。”蒙珀指了一下前面河道汇入萨曲（巨湖）的岔口，安秉臣这才明白潜水的达文巴人是通过河道进入萨曲水域，然后再潜到湖底进行采集作业。

前面的大萨曲居然深达六千米，这在地球上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快赶上洲际大洋深度了。

“最早的达文巴人生活在一片漆黑的水底深渊，那时候她们只能呼吸甲烷，一旦离开水面就会形神俱灭。”蒙珀抬头望着天边越积越多的乌云，看起来似乎要下大雨了。

安秉臣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担忧。

木筏上堆放的甲烷气球，在暴雨和雷电中隐含着巨大危险。

“飞舟改变了达文巴人的生活。但是，它们是怎么来的？”安秉臣忍不住又开始刨根问底。

达文巴人没有城市，也没有工业，这样的文明发展模式，又是如何跃升步入星空的呢？

“远在公制时间纪元之前，一只受伤的生物体飞舟闯入了达文巴行星，达文巴人帮助治愈了它，它引领我们找到了各种同类汇聚的幻海……从那以后，每一位达文巴人都拥有了自己的飞舟，它们是达文巴人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那么，飞舟，这些宇宙生物又来自何方？”不知为什么，安秉臣突然想起了当初乘坐玄的天平号时遭遇的那只巨型太空章鱼。空无一物的宇宙虚空中竟然也有生命存在，离开地球之前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种观点。

“不知道。没有任何人知道它们来自何方，但每逢引力子潮汐峰值期，它们总会汇集于天门星系中央的幻海星云。当峰值期过后，生物体飞舟又会自行散去，踪迹全无。”

蒙珀朝木筏群中领队的达文巴人做了几个手势，让对方将已经装满甲烷的木筏划到岸边卸货，先把这些危险根源弄上暗夜号或许是个较为稳妥的方法。那名领队穿着一件绿藤编织的背心，这是达文巴人中拥有特定职位或使命的标志，大多数达文巴人通常并不穿任何衣饰。

那名领队的动作很快，三艘满载甲烷的木筏立刻向岸边靠过来。

“我来帮忙。”安秉臣往前跨了一步，他从来不习惯当个袖手旁观者。刚才他也掂量过那灌注有甲烷的柔韧，每个的重量大概在三到五公斤左右，他可以一次轻松抱起两个。

早上安秉臣起床时，半山要塞的围墙在临时修补，几名负责施工的达文巴人隔空挪动上千公斤的石条令他惊诧不已。他无法像达文巴人那样随意摆弄引力为己所用，所以那种忙安秉臣帮不了，眼前这种举手之劳却可以插上一手，聊表态度。

天边的乌云越来越厚，越来越黑，湖面远方的水天交接处出现了两道闪电。

“我们得快点了。”蒙珀没有拒绝安秉臣的提议，他把岸边休息的八名达文巴人也全都叫上。

和深渊号一样，暗夜号内的肉质通道上也有不少人类视线无法穿透的幽影暗门。安秉臣根本无法跨入这种黑漆漆的门，也看不到门里有些什么，他只能把手伸到门那边去，挥动后感觉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然而，达文巴人却能毫无困难地进出那种幽影暗门，所有的甲烷都被搬进了门内。参加这项工作的安秉臣、迪迪和丹巴三位外人只能帮忙把甲烷运到幽影暗门边上。

安秉臣猜测，那些幽影暗门内多半是生物体飞舟堆放货物的储藏舱室。看样子，除了达文巴人之外，其他种族的生物无缘得入，更没法将货舱里的东西搬出来。

又有三艘满载甲烷的木筏也靠岸了，木筏上的达文巴人跳下开始卸货。她们的动作谈不上有多快，但总显得有条不紊，恰到好处。

几滴水砸在走出暗夜号的安秉臣脸上，紧接着很快就变成了密集大雨，周围一片水雾缭绕。

达文巴世界的降雨量很大，他们才来三天，已经目睹了五场大雨。

雨水让河岸边的泥土变成了一片泥泽，走向木筏的安秉臣踩滑一脚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就在这时，他听到林子边上传来一声沉闷的怪异咆哮，伴随而来的是一位达文巴人发出的尖啸。

包括蒙珀在内，周围的达文巴人全都像遭到电击一样凝住身形。

安秉臣不假思索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